倪瓚

時間：2022-11-09 07:44:03

如果說，徐渭很狂很酷，唐伯虎既炫且衰，王維幻滅靜寂，那倪瓚卻酷炫狂拽外加從容不迫地好自在。生在大地主家里的倪瓚自小清高孤傲，不問政治，不愿管理生產(chǎn)，自稱“懶（嬾）瓚”，亦號“倪迂”。古來文人就好高潔，但倪瓚確是身心俱潔的藝術(shù)家范例，正是他的干凈通透，后人透過歷史的迷霧，給他貼上了各種錯亂的標簽。就像水晶球越是干凈，人們都想去摸摸，最終卻遮蔽他最干凈純粹的光輝。

他不隱也不仕，漂泊江湖，別人都不了解他，他也不想被人了解。

所謂壯懷激烈，不一定非要像民族英雄岳飛、辛棄疾那樣外顯；作為一介文人，倪瓚一直被人們調(diào)侃是潔癖，我們卻從另外的角度看到他內(nèi)心中，最為壯懷激烈的文人風(fēng)骨。處在混戰(zhàn)的元末明初，倪瓚就是這樣一個外表波瀾不驚，內(nèi)心壯懷激烈的人。

倪瓚曾作一詩以述其懷："白眼視俗物，清言屈時英，富貴烏足道，所思垂令名。"同樣的道理，黃賓虹看起來也是瘦成一根藤條，但為了支持革命，也可以私鑄錢幣援革命。不管哪個時代，私自鑄幣是違法的事情，是冒殺頭危險的！倪瓚拒絕軍閥時的處境也一樣。遇到喜歡玩凌遲的混蛋軍閥，隨時可以把他這個小潔癖，砍成血肉模糊的五花肉，但是什么給倪瓚這么足的底氣呢？正是纖塵不染的文弱外表下，干凈的文人風(fēng)骨！殺了我也不給你畫，打死我也不吭一聲！

其實藝術(shù)家的一筆一畫皆源自起心動念，人格境界不高，書畫作品也會流俗。當我們慨嘆倪瓚的書畫境界之時，其實就是仰觀他的精神境界。倪瓚的孤傲和高潔，通過他的繪畫，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地在歷史中留下光輝的一筆：他不喜歡將畫上色或在畫中蓋印章。

而且，只畫山水，從來不畫人，頂多畫個涼亭。曾有人問他為什么不畫人，他回答說，“當今哪有什么人物呢？”可見他已孤傲到可愛程度。再后來，倪瓚的愛妻蔣氏病死，倪瓚受到很大的打擊。長子早喪，次子不孝，生活越覺孤苦無依，內(nèi)心煩惱苦悶，無所適從。相比現(xiàn)在書畫家對市場和藏家的羨慕，擠破頭也要成為體制內(nèi)畫家的人，倪瓚至死也要傲嬌的文人風(fēng)骨，不可謂不壯懷激烈！這其實也詮釋了什么是真正的貴族，即使是鄉(xiāng)野農(nóng)夫，即使物質(zhì)上貧困潦倒，只要人格是干凈的，那么這樣的鄉(xiāng)野農(nóng)夫也是精神上的貴族！

對于倪瓚，他一輩子沒窮過，他把道家哲學(xué)融入自己的畫論，他人格的干凈程度，比他外在的潔癖更為嚴格！所以無論他一生境遇如何變化，在藝術(shù)上，他始終都是貴族！當時，元代文壇領(lǐng)袖趙孟頫提出了“書畫同源”的理念。在這種大語境下，元代的書畫藝術(shù)家在技能方面很可能超越了前人，但他們都是書畫雙修。其中，對后世影響深遠又為世人稱道的不能不提云林子倪瓚了。

他的文人風(fēng)骨的另一個佐證，就是他書法中的魏晉之風(fēng)。文征明評價他的書法：“倪先生人品高軼，其翰札奕奕有晉宋風(fēng)氣。”董其昌也說：“古淡天真，米癡（即米芾）后一人而已。”作為在野的高人韻士，倪瓚參禪學(xué)道，浪跡天涯，以一注冰雪之韻，寫出了他簡遠蕭疏，枯淡清逸的特有風(fēng)格。一次在一起吃喝時，楊用歌姬的鞋喝酒，素有潔癖的倪深惡之，本來倪瓚對楊維楨的書法就頗有微詞，結(jié)果經(jīng)此一役，二人從此絕交。

元代道教文化盛行，黃公望、倪瓚等都信奉道教。倪瓚的書法在諸家中，相對低調(diào)。所謂的低調(diào)，是指并沒有趙孟頫、鮮于樞那般的張揚開合。倪瓚行世書法以小楷見多，尤以畫上題款為精。倪瓚書法從早期到晚年變化看，整個過程是從干凈走向“邋遢”的。早期的字秀氣雅致，干凈利落，方正規(guī)整，晚年作品則是一派天真，隨性自然，更多幾分“邋遢”。所以說：倪瓚的字沒有潔癖，反倒更多幾分野逸。粗細的對比、結(jié)字的斷連關(guān)系，視覺上給人一種古樸的意趣。相比于畫，倪瓚的字還是披頭散發(fā)、不修邊幅的狀態(tài)。
倪瓚《題容膝齋圖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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